除了和你接头的那个人之外,今日城里,你见过其它脚夫模样的人没有?”
这名中年男子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,他反应了过来。
今日自己经过的所有街巷之中,的确没有看到脚夫装束的人,他这才反应过来,以往自己手下的一些暗探之所以喜欢装成脚夫,那是因为城中的脚行都已经归明月行馆的一个商行管理,那对于城中各方势力而言,这些脚夫也相当于是明月行馆的商会里面的人,是不会主动去招惹的。
但城里所有的脚夫突然不见了,自己手下的暗探还弄成脚夫模样,自然就受人注意。
那么最大的问题是,长安城里几大脚行,所有的脚夫,现在都去哪了?
这明月行馆是在做什么大事,竟然悄无声息的调走了所有的脚夫?
……
韦氏的文脉堂中,那些平日居于深阁之中的真正大人物,此时就像是一尊尊森冷的神佛一样,坐在紫檀圈椅之中。
就连户部度支郎中韦景昭,也只是规规矩矩的站着,连个坐的资格都没有。
为首的老人叫做韦霁,他自己曾是隋末杨氏的宠臣,大唐立国之后,他门下先后有三人拜相,此时他的脸色蜡黄,左右脸颊上靠近脖子处,大块的黑色老人斑如同厚实的铁锈一样,看上去他的内气已经明显的透露着衰败的气象。
但坐在这个文脉堂里所有的韦氏大人物心中却都十分清楚,只要他一日不死,那韦氏的任何大事,便轮不到别人来拿主意。
过往数十年间,这名掌管着韦氏文脉堂的老人从来不论对错,只是扮演着一个裁决的角色,在韦氏各房发言结束之后,他才用异常简单的言语告诉各房他一个裁决的结果。
然而今日却和以往任何一次堂会截然不同。
这名老人面无表情的直接说道:“皇帝已经朝着潼关去了,他知会了在那里的王香印,却没有告诉我,没有告诉卢青词。”
“我们的处境比太原王氏和范阳卢氏更加危险。”
“各家要将李氏和明月行馆在长安彻底拖入泥潭,消耗尽李氏和明月行馆的财力。但皇帝亲赴潼关,给天下一个可以杀死他的机会。”
“天下对他的猜忌在于移魂之说,眼下他将龙椅交给六皇子,若是战死潼关,许多之前摇摆的人会投向李氏。”
“对于天下人而言,相较于李氏,我们这些门阀更像是巨大的吸血虫,而李氏则更像公正的裁决。”
“我要告诫诸位的是,裴氏能够有今日之权势,是因为越是到火烧眉毛的时候,我们裴氏就越是不会病急乱投医。我们裴氏从来不会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。”
“所以此次潼关一役,我裴氏不会改变做法。”
……
三百辆牛车在官道上蜿蜒如巨蟒,铁轮碾过碎骨与箭簇,发出钝响,车辕上挂着的水囊里晃荡着水声,洛阳已渐远。
郭光、应知成这两个幽州的破落户此时躺在同一辆牛车上。
他们这辆牛车装满了各色钱币、碎银,为了不至于太过沉重,面上没有堆重物,叠放着蜀锦,最外层包扎着防雨的厚布。
对于他们而言,此时走的是归家的路。
天空安静且美。
两个人做梦也未曾想过,可以睡在钱堆之上。
但来时是三人,回去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,被他们喊来的赵无疾反而回不去了。
他们知道回去之后应该有些好日子可以过,可以分到不少钱财。
但他们此时的心中,却没有任何欣喜的情绪。
车队前方的道上,有大量的烟尘涌起,听到如雷的马蹄声,两个人都坐了起来。
大量的骑军出现在他们的视线之中。
之前他们就听到了车队押运官的闲聊,知道这些就是魏州和相州方面赶来的援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