蜀地实权官员和豪强家主们身着最昂贵的蜀锦华服,珠玉满身,却面色各异,如同戴着一张张精致的面具。
有人强作镇定,小口啜饮着杯中琥珀色的烈酒,喉结滚动,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主位空悬的紫檀木大椅;
有人眼神闪烁,如同受惊的兔子,不断用眼角余光扫视着周围的人,试图从他人的表情中捕捉信息;
更有几位老成持重、历经宦海沉浮的家主,如锦江王氏的老太爷王嵩,眉头紧锁成川字,布满老年斑的手指无意识地、一遍遍摩挲着腰间那枚温润的羊脂白玉佩,那玉佩已被摩挲得油光水滑,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心慌。
他在掂量,掂量着眼前这位失势宰相抛出的诱饵,其下隐藏着怎样的钩索与未知的风险。
厅内虽觥筹交错,但交谈声压得极低,形成一片嗡嗡的背景噪音,更添诡谲。
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,厅门无声洞开。杨国忠在几名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的亲卫簇拥下,昂然而入。
他并未立即走向主位,而是在厅门口站定。
锐利如刀锋的目光缓缓扫过全场,那目光冰冷、审视,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,像无形的冰水泼洒下来。
喧嚣的厅堂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,交谈声、碰杯声、丝竹声瞬间戛然而止,死寂降临,沉重得能听到烛火燃烧的噼啪声和某些人粗重的喘息。
杨国忠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有力地搏动,咚,咚,咚!那是孤注一掷的战鼓,是悬崖边舞蹈的节拍。
他深吸一口气,那气息带着蜀地夜露的微凉和香料燃烧的燥热,混合成一种奇异的力量感。
“诸位!”杨国忠的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平地惊雷,炸裂了死寂。
那声音里饱含着一种刻意为之的、令人心悸的悲怆与激昂,如同在万丈深渊边缘发出的泣血呐喊,“长安——沦陷了!宫阙蒙尘,宗庙泣血!圣驾——播迁西狩!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!大唐,到了悬崖边上!”
他猛地一拳,狠狠砸在身前的紫檀木案几上!
“砰!”一声巨响!案几上的金樽玉盏齐齐一跳,碰撞出清脆又惊惶的哀鸣。
离得最近的几位家主身体剧颤,杯中酒液泼洒出来,濡湿了华美的衣襟,却无人敢动。
他刻意停顿,让“圣驾播迁”这四个字带来的巨大恐惧感,像瘟疫一样在每个人心中疯狂发酵、蔓延。
他看到不少人脸上血色瞬间褪尽,变得惨白如纸,眼中流露出真实的、无法掩饰的惊惶。
这正是他需要的土壤——恐惧的沃土,才能催生他想要的果实。
“然!”杨国忠陡然将音调再拔高一度,眼中爆射出狂热而精明的光芒,仿佛在绝望的深渊中抓住了一根金灿灿的、足以救命的稻草!“天佑大唐!祖宗庇佑!延王殿下,圣人之嫡脉,真龙之嗣!已承天意,奉密诏入蜀!欲挽狂澜于既倒,扶大厦之将倾!”
话音未落,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聚焦下,他猛地从宽大的紫袍袖中抽出一卷明黄色的绢帛!
那绢帛质地古旧,边缘甚至有些许磨损和微不可察的虫蛀小孔,透着一股精心炮制的沧桑感。
但最刺目、最攫取人心魄的,是那方盖在绢帛中央的鲜红玺印——“受命于天,既寿永昌”!
朱砂的颜色在满堂辉煌烛火的照耀下,红得近乎妖异,如同刚刚凝固的、还带着体温的鲜血,瞬间攫取了所有人的目光和呼吸!
“嘶——”
“啊!”
厅内响起一片压抑到极致的惊呼和倒吸冷气的声音,仿佛整个大厅的空气都被瞬间抽空。
所有人的眼睛都死死盯在那卷黄绢上,瞳孔因极度的震惊而放大。
锦江王氏的老太爷王嵩,这位在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