珠江的水汽裹挟着夜风漫过校园,凌晨踩着满地斑驳的光影前行。悬铃木尚未褪尽绿意,却也零星飘落几枚染着褐边的叶片,在他脚下发出细微的脆响。路灯将交错的枝桠投影在青石板路上,宛如水墨晕染的写意画卷,明暗交界处,偶尔掠过夜归学生的剪影。
远处大元帅府的飞檐在暮色中若隐若现,月光为琉璃瓦镀上银边,对岸的霓虹在江面碎成粼粼光斑,与古建筑的轮廓形成奇妙对峙。拐进临江巷时,夜雾正沿着珠江漫上来,给巷口的老榕树笼上一层薄纱。
小洋楼工作室的暖黄灯光透过雕花玻璃窗漏出来。阿勇坐在茶室门口的藤椅上,茶炉噗噗吐着热气,紫砂壶嘴飘出武夷岩茶的醇厚香气。凌晨推门而入,老座钟恰好敲响九下,黄铜钟摆的晃动里,倒映着窗外珠江上往来船只的点点航灯,随江水的波动轻轻摇曳。
阿勇瞥见凌晨推门而入,利落地将紫砂壶往杯里斟茶:"水仙肉桂拼的岩茶,你好的那口。"茶汤撞在白瓷杯壁,泛起琥珀色的涟漪,"真没想到阿生这么快成家,还是奉子成婚。平日里看着最老实的人,倒藏着这么大惊喜。"
凌晨指尖摩挲着杯沿,热气氤氲模糊了眼底神色。他当然不会道出真相——那个总挂着憨厚笑容的阿生,早慧得近乎执拗。儿时在供销社宿舍的阁楼上,阿生总爱踩着木梯扒着天窗,看楼下人来人往的烟火,或许正是这份对生活细节的敏锐,让他养成收集他人故事的癖好。但此刻茶雾里浮现的,是少年时自己被一群孩子堵在巷口,阿生突然挥舞着木棍冲出来,用残缺的嘶吼吓跑施暴者;是对方默默捡起他散落的书本,打手语比划"有我在"的模样。
"他值得。"凌晨仰头饮尽浓茶,喉间苦涩与温热交织。想起去年梅雨季,陈红梅家的土坯房在暴雨中坍塌,阿生连夜取了存折里的2000元,用冻得发紫的手比划出借钱的手势,那笔在旁人看来不算多的救急款,却实实在在焐热了姑娘的心。这个总爱藏起锋芒的哑巴,终究用最笨拙的真诚,在陈红梅眼底点亮了星火。
凌晨收回飘远的思绪,轻抿一口茶,茶汤的醇厚在舌尖散开。他抬眼望向阿勇,嘴角勾起一抹笑意:"说起来,你和梁少颜进展到哪步了?可别学阿生,突然来个奉子成婚的惊喜。"
阿勇被茶水呛得轻咳两声,耳尖泛红,却笑得眉眼弯弯:"少颜家教严,平时最多肯让我抱抱、偷偷亲两口。"他挠了挠头,语气里满是宠溺,"她总说,最后那道防线得留到洞房花烛夜。"
"这么看来,她妈妈当初租房子给你,怕是肠子都悔青了,觉得引狼入室?"凌晨打趣道。
"是引郎入室!"阿勇急忙纠正,眼里闪过狡黠,"阿姨可疼我了,说我住她家就跟半个儿子似的。前些日子她肺炎发作,卧床起不来,死活不肯去医院,我天天守着煎药、换毛巾降温,医生都说恢复得比预想快。" 说着,他端起茶杯轻晃,茶面倒影里,眼底的温柔快要溢出来。
阿勇的茶杯重重磕在木桌上,溅起几点茶汤。他往前倾身,年轻的脸庞涨得通红,眼底泛着炽热的光:“凌晨,我做梦都不敢想能有今天!”夜风携着珠江独有的湿润气息,轻轻抚过他的面庞,撩动着额前的碎发 ,“还记得在中大公交站,我偷钱包得手,那知被你追了几条街,并扫膛腿打趴我,你一把攥住我手腕时,我腿都吓软了——以为这辈子要烂在局子里。”
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那是个闷热的夏日傍晚,广州街头人潮涌动,阿勇缩在公交站台的角落,趁人不注意,指尖刚触碰到一位乘客后兜的钱包后,然后被凌晨抓到,他满心绝望,以为自己要大祸临头,却听到凌晨那句“我给你个改过的机会”。从那以后,阿勇求着凌晨学功夫并跟着凌晨干活,从广州杂乱的批发市场搬运货物,到穿梭在大街小巷电话传呼送货跑腿,再到后来负责对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