沙滩被夕阳染成蜂蜜色,浪头一卷卷漫上来,又轻轻退下去,像奶奶摇蒲扇的节奏。
爷爷蹲在孙子旁边,用枯树枝在湿沙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,圈里盘着条长蛇似的线。海风带着咸腥味扑过来,掀动爷爷鬓角的白发,也把小孙子的衣角吹得鼓鼓的。
“这就是海蛇神,”爷爷的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,火星子落在沙里,“打我爷爷的爷爷那会儿,它就守着这片海了。”他顿了顿,往烟袋里塞了撮烟丝,用火柴点燃,吸了一口,烟雾在夕阳里散成淡淡的纱。
小孙子的脚丫在水里一荡一荡,溅起细碎的水花,眼睛瞪得溜圆:“它真有那么长?比渔船还长?”
他去年跟着爸爸出过一次海,那条蓝漆渔船在浪里像片叶子,要是海蛇比船还长,该是多大的怪物。
“长多了,”爷爷笑起来,眼角的皱纹里盛着光,“早先年,有渔民贪省事,把破渔网、烂鱼内脏一股脑扔海里。那时候的渔网是麻线编的,泡在水里烂得慢,鱼内脏在日头底下一晒,腥臭味能飘出半里地。”
他用树枝在沙上画了个小小的渔船,又画了几个歪歪扭扭的黑点当垃圾:
“没几日,夜里就听着海呜呜哭,跟有谁在底下吹螺号似的,呜呜咽咽,听得人心里发慌。第二天一早,近海的浪全搅成了浑黄色,像掺了沙土的粥,渔船一出去就打转,船桨像是被啥东西拽着,怎么也划不到渔场。”
小孙子的手指在水里划着圈,追着一只退潮时留下的小螃蟹:“那鱼呢?鱼也跑了吗?”
“可不是,”爷爷磕了磕烟袋,“村里最老的张爷爷,那会儿还是个小伙子,他说头天还在礁石旁网了半筐黄花鱼,第二天去,网撒下去拉上来全是空的,网底还挂着些黏糊糊的绿藻,以前从没见过的。”
他顿了顿,树枝在沙上把“海蛇”的身子再拉长些,从圈里一直画到浪能淹到的地方:
“就在那时候,有人瞧见了——离着老远,一道青黑色的影子在浪里翻,背上的鳞片闪着冷光,跟碎月亮似的。它没上岸,就那么在海里游,游过的地方,浪头都带着股腥咸的怒气,拍在礁石上‘啪啪’响,比平时猛多了。”
“村里的老人们一看就懂了,这是海蛇神在警告呢。”爷爷的声音低了些,像是怕惊动了什么。
“族长拄着枣木拐杖召集全村人,说海蛇神是海神派来的,咱糟践了大海,它这是给咱提个醒。赶紧组织人划船出去,把海里的脏东西捞上来,破渔网挑出来晒干净还能补补,烂鱼内脏就挖个深坑埋了,撒上石灰。”
他用树枝在沙上画了一群小人,围着“渔船”忙碌:“那时候没有机器船,全靠木桨划,二十多号汉子划了三天,胳膊都肿了,才把近海的垃圾捞得差不多。说也奇,第三天傍晚,天快黑的时候,海突然就静了,浪头变得轻轻柔柔的,浑黄色的海水慢慢清透起来,能看见底下花花绿绿的贝壳。”
小孙子的手指戳了戳沙上的“蛇头”,又赶紧缩回来,像是怕被咬到:“那海蛇神……它看着他们捞垃圾了吗?”
“许是看着呢,”爷爷笑了。
“张爷爷说,第三天夜里,他起夜去海边解手,瞧见远处浪尖上有个黑影,像座小山似的,一动不动。他吓得赶紧跪下磕头,等再抬头,黑影就没了。第二天,渔场就恢复了,渔网一撒下去,沉甸甸的尽是鱼。”
浪头又漫上来些,把沙上的“渔船”冲得模糊了。小孙子往爷爷身边凑了凑,脚丫子缩进沙子里:“那后来呢?海蛇神还出来过吗?”
“出来过,”爷爷的声音沉了些,目光望向远处的海平面,像是能穿透几十年的浪。
“就到了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,那会儿村里刚建起个小工厂,是县里派来的技术员指导建的,说是能提炼海里的东西,能挣钱。工厂的烟囱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