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的幽州城还浸在墨色里,唯有城头火把噼啪作响,将"周"字大旗的边角照得通红。
徐子建披着件玄色锦袍站在箭楼前,手指无意识摩挲着腰间双鱼袋,看底下兵丁正把一群辽国降将押过瓮城。
"我说耶律大人,"他忽然转头冲被捆在旁边的辽兴军副节度使笑了笑,"您这城防图上标的粮仓,怎么找遍了都是石头?"
耶律淳被反剪着双手,紫袍上沾了不少泥污,闻言脖子一梗:"竖子休要多言!某乃大辽贵胄,死则死耳,岂会与尔等南朝蛮子多费唇舌?"
"啧啧,还挺硬气。"
徐子建蹲下身,用剑鞘挑开他腰间玉带,"可惜啊,您这贵胄当得不太聪明。昨夜亥时您呼呼大睡时,您副手韩奕正领着咱们背嵬军往城里钻呢。"
旁边忽然传来扑通一声,是个辽国偏将跪了下去:"将军饶命!小人愿降!小人知道耶律淳藏的私库在哪,还知道他偷偷给滦河那边送过三回粮草!"
耶律淳气得浑身发抖:"耶律挞不也!你这叛徒!"
"叛徒?"徐子建站起身拍了拍袍子,"比起你们耶律家叔侄相残,这位将军可算识时务多了。来人,给耶律挞不也松绑,带他去寻私库。"
他顿了顿又补充道,"要是找不着,就把他跟耶律淳捆一块儿。"
等兵丁押着人走远,徐子建转头看向身后的吕承业:"吕公,您说这幽州城里,像耶律挞不也这样的'识时务者',还有多少?"
须发皆白的吕家家主拱手笑道:"回徐帅,自您昨夜入城,已有十七家汉将派人递了名帖。至于契丹将领......"
他捋着胡须,"约莫一半还在观望,另一半嘛,怕是还惦记着中京那边的动静。"
"那就给他们找点事做。"
徐子建从箭楼垛口探出头,看晨光正漫过西大街的琉璃塔尖,"传我将令,所有降将不论契丹汉人,一律按原职留用,但军权收归我直辖。让他们带着本部兵丁清扫街道,修补城墙,口粮按大周军制发放——记住,用新铸的铜钱结算,不许克扣。"
正说着,李魁扛着对镔铁戒刀大步走来,络腮胡上还挂着霜气:"哥哥,城南发现百十来个契丹兵痞抢铺子,被俺一锅端了,您看怎么发落?"
"抢东西?"
徐子建眉梢一挑,"拖到十字街口枷号三日,让巡街兵丁给围观百姓讲讲,咱们大周军规是'入人境,秋毫无犯'。另外告诉各坊里正,凡有商户被抢的,都去州衙登记,损失由军库赔偿。"
吕承业在旁低声道:"徐帅,城中契丹百姓尚有三万余,这般处置怕是......"
"怕是会让他们觉得咱们跟耶律家不一样,对吗?"
徐子建回头冲他眨眨眼,"吕公您在幽州三百年,该知道民心这东西,比城墙还得用实打实的东西垒起来。"
话音刚落,随从周森掀帘从箭楼里出来,手里扬着张纸:"禀报公子,韩奕把城里户籍清册都献出来了!好家伙,光登记在册的铁匠就有八十七个!"
"这才像话。"
徐子建接过册子翻了两页,忽然指着其中一行笑出声,"韩德从这老狐狸,连自家侄女婿在涿州当校尉都写得明明白白。"
他把册子递给吕承业,"烦请吕公带着户曹的人核一遍,午时前给我份各族人口的明细。"
等日头升到三竿高,徐子建正坐在原辽国南京留守府里喝茶,忽然听见院外吵吵嚷嚷。
出去一看,见宋家家主宋镇正揪着个兵丁的胳膊,老头哭得满脸褶子都拧在一块儿:"让我见徐帅!我女儿......我女儿还在顺州城上挂着啊!"
徐子建赶紧让人把他扶进正厅,刚坐下宋镇就扑通跪下了:"徐帅!求您发发慈悲,为小女报仇!刘瑾林那