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:爷爷的尸体
我趴在祠堂冰冷的门槛上,像一条搁浅垂死的鱼。汗水、血水和灰尘糊住了眼睛,视野里一片模糊的红。背上那东西的蠕动变得更加狂躁,不再是单纯的生长,而是带着一种明确的、外来的意志,试图拧转我的脖颈,强迫我抬起头,去“看”清楚石缸后的阴影。
但我死死咬着牙,下颌骨因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吱声响。不能看!一种比恐惧更原始的本能在尖啸——现在与它对上视线,会发生比死更可怕的事情。
手中的引路骨寒意暴涨,几乎要冻裂我的掌骨。那股指向石缸的牵引力变得如同实质的绳索,勒紧了我的灵魂。与此同时,背上诅咒的阴寒与骨头的阴寒激烈冲突,在我体内开辟出第二战场,冰与毒火的拉锯战几乎要将我的五脏六腑撕碎。
“呃……”压抑不住的痛哼从喉咙里挤出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咚。”
一声轻微到几乎会被忽略的声响,从石缸后面传来。
像是有人用指尖,轻轻敲了一下粗糙的石面。
我的心脏随之狠狠一抽。
祠堂里,那盏长明灯的暗红色灯焰猛地向门口的方向倾斜、拉长,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牵引,火苗扭曲成一条挣扎的血蛇。神龛上,牌位的震动达到了顶峰,“咯咯咯咯”声密集得如同暴雨砸在瓦片上,有几块位置靠边的、年代似乎更久远的牌位,表面竟然开始出现细密的裂纹!
它们在害怕?还是在……警告?
爷爷的尸体,还静静躺在我不远处,维持着仰面望天的姿势。可不知是不是错觉,他灰败的脸上,那最后一丝类似解脱的平静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凝固的、极致的惊骇,仿佛在生命最后的百分之一秒,看到了超出他所有预想的、真正的大恐怖。
不能再待在这里!
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。我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,或许是背上那东西为了驱动我这具“容器”而暂时灌注的力量,我猛地用手臂撑起身体,连滚带爬地翻过了祠堂那道不算高的门槛!
身体砸在院落潮湿冰冷的泥土地上,激起一片尘土。背上的诅咒因为这剧烈的动作发出一阵类似金属刮擦的、令人牙酸的锐痛,但那股试图控制我头部的力量却奇异地松懈了一瞬。
我手脚并用,不顾一切地向院落另一侧的月亮门爬去。那是通往前院和宅门的方向,是离开这个鬼地方唯一的路!
视线死死盯着前方那片相对开阔的地面,不敢偏移分毫,不敢去确认石缸后的“存在”。但我的后颈,我的整个后背,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,都在清晰地感知到——它动了。
没有脚步声。
只有一种……难以形容的、空气被缓慢排开的滞涩感,伴随着一股若有若无的、如同陈年棺木混合着某种冷香的气息,从石缸后面弥漫开来。
它出来了。
它在靠近。
爬!快爬!
肺部火辣辣地疼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。左手紧握着引路骨,那东西现在不只是冰冷,更是在微微震颤,发出一种极高频的、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嗡鸣,像是在疯狂报警。
背后的滞涩感越来越近,那股冷香的气息也愈发清晰,甚至……带上了一丝我无比熟悉的、每天清晨在镜子里看到的、属于我自己的、活人的气息!
它在模仿!它在变得……更像“我”!
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我的心脏。我猛地回头,用眼角的余光向后瞥去——
只一眼,我的血液几乎瞬间冻结。
大约十步开外,一个“人”站在那里。
穿着和我此刻一模一样、沾染了泥土和血污的衣裤。身高,体型,分毫不差。
而那张脸……
那确实是我的脸。眉眼,鼻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