钧水边城的城墙在暮色中泛着冷硬的灰。城外尘土飞扬,一列长长的粮队正缓缓靠近,领头的是几辆盖着油布的重型马车,车轮碾过冻土,发出沉闷的声响。城楼上,皇浦云手按垛口望去,待看清领头那骑者的身影时,眉头微蹙——那熟悉的玄色锦袍与腰悬的虎符令牌,分明是范增将军。
城门缓缓开启,皇浦云快步迎出城去。「“范增将军,”他在马前拱手,目光掠过灰鬓白须的老者,“粮草军械本该由军曹押送,怎敢劳动您亲自押送?”
范增翻身下马,将缰绳递给亲兵,枯瘦的手指紧了紧腰间玉带,声音苍老却中气十足:“眼下军情紧急,这批粮草干系重大,尤以那十二门火炮炮最为紧要,老朽不亲眼看着送到,终究放心不下。”他拍了拍腰间的令牌,仰头望了眼高耸的城楼,开玩笑的说道,“你莫看老朽须发皆白,征战沙场的日子比你吃的盐还多,这点路程算什么?只要能为钧州出力,哪怕是给将士们递碗水,老朽也乐意走这一趟。”
皇浦云望着他被寒风吹得微微颤抖的袍角,喉头微动,终是化作深深一揖:“将军高义,本将……佩服。」
范增摆摆手,转身指向粮队:“闲话少说,快让弟兄们把粮食卸了。”说罢,他率先迈步向城内走去,玄色的袍摆在风中划出坚定的弧度,仿佛这萧瑟秋风也无法撼动他半分。
军帐内灯火摇曳,范增将军须发皆白,却依旧目光如鹰隼般锐利,他急步走到悬挂的舆图前,手指重重叩在舆图上的“钧水”二字:“皇浦将军,城北十里坡那支不明军队可有新动向?”
皇浦云面容刚毅,他双手抱拳:“范将军放心,两天前已派出精锐斥候,皆是军中百里挑一的好手,此刻应已抵近对方营垒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斥候携带信鸽,一旦探明情况便会即刻传回。”
范增眉头仍未舒展,枯瘦的手指在案几上轻敲:“对方始终按兵不动,反倒让人心头发紧。你说,会是费朝的军队,还是其他州的诱敌之计?”帐外传来巡夜士兵甲叶碰撞的脆响,更添几分凝重。皇浦云沉声道:“无论哪一种,斥候都会查清对方旗号、兵力及粮草情况。本将已令弓弩营加强戒备,还有你带过来的火炮已经安排妥当。若有异动,定叫他们有来无回。”
此时,帐帘被夜风吹得微动,一道黑影倏地掠过帐外。皇浦云眼神一凛,手按腰间佩剑,却见一名亲兵疾步而入,单膝跪地:“将军,斥候传回消息——对方营中……未挂任何旗号!”
青灯孤影下,皇浦云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,案上摊着两份火漆密报。窗外夜雨敲打着芭蕉,淅淅沥沥的声响倒比不过他心头的烦乱。
之前佰州那支玄甲兵烧杀抢掠,黥面骑兵踏碎各个郡,后来钧州急报又飞来。
檐角铁马突然叮铃作响,皇浦云惊得抬头,只见窗纸上映出个佝偻身影。"大人,三更了。"亲卫端着安神汤进来,见他鬓角汗湿,欲言又止,"要不...大将军还是先歇息吧?"
"等下!"皇浦云扶案而起,不小心碰掉了茶盏落地。碎片在青石板上溅开,像极了他此刻支离破碎的思绪。钧水...佰州...两地相隔百里,为何兵马都披着神秘甲胄?他突然想起密报里那句"银甲兵过处,水草皆枯",背脊猛地窜起寒意。
夜风卷着雨丝从窗缝钻进来,烛火倏地矮了半截。案头青铜镇纸在暗影里泛着幽光,上面"靖难"二字被烛泪浸得模糊不清。
三更梆子刚敲过最后一声,墨染的城墙垛口后,哨兵老陈正往冻僵的手里哈着白气。护城河寒水泛着磷光,忽然间,芦苇丛里传来甲叶轻微的碰撞声——像极了冬雀啄食草籽的动静,却又裹着金属的冷硬。
他猛地按住腰间朴刀,箭一样的目光刺破薄雾。十丈外的暗影里,半截皂色衣袂一闪而过,紧接着是更多匍匐的黑影,像